撰文丨张启滨

供图丨张启滨

来源丨烟台晚报

“党中央考虑革命战争形势发展很快,来电要求选调一批知识青年到那里工作。你们学校的党组织选派你们是对你们的信任。但是区党委还是要审定一下,因为去延安路途遥远,步行得走几个月,不但艰苦而且十分艰险,要通过几道国民党军队的封锁线。你们有信心吗?”面对胶东区党委组织部负责人的动员,十个中学生齐声答道:“有!”并自发地齐唱起来:“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着前进的方向……”

几天后,被选定的十位男同学组成一个班,由孙一先任班长,孙益谦做党小组长。其余八人是崔振远、盛光邦、吴执烽、林鹏、王献策、赵大根、张钊型、张阶瑞。他们是来自烟台一中、胶东师范及其他学校的进步青年,全部是共产党员,大的刚二十岁,小的只有十五岁,还是预备党员。

此时他们得知,党中央已经撤出延安,具体在哪里还不知道。只有一封盖着红章的胶东区党委给华东局组织部的介绍信和一张用来指示行军路线的山东地图。另外,他们每人都领到了粮票、钱票,一件棉大衣,一双棉布鞋和一双布袜子。

年12月29日上午,十位中学生噙着泪水与送行的领导和同学们告别,从海阳县山前店村胶东区党委驻地出发了。

从莱阳到掖县,一路见闻令大家心情沉重

当时,莱阳城解放只有半月,国民党军的散兵游勇还未完全肃清,十个学生只能避开大路走乡村路,经徐家店折向西北。第二天,从栖霞县的杨础到观里,两天大约走了多里。一路上到处是遭国民党军蹂躏的村庄,田地荒芜了,老百姓家中的粮食被劫掠之后,生活苦不堪言。

在小观里,村长把他们安排在有一铺大炕的空屋子,并让妇救会派人把炕烧得热热的。两位妇救会员很年轻,特别热情,就像自家姐姐,还特意拿来花生,在外间的大锅里炒熟,香喷喷的。这天正是年的最后一天。

第二天一早从小观里出发,夜宿招远县毕郭镇附近的一个村。离开前,房东叮嘱:几个月前在西面道头村打过一仗,现在国民党的飞机时常飞过,路上要小心。没想到,当大家唱歌行进时,迎面飞来两架敌机,他们赶快趴伏在路旁干涸的水沟里。又继续朝前走了不到一刻钟,谁也没有觉察敌机又突然从后面飞了回来,飞得很低,顺着公路朝运输军粮的大车队扫射起来。有的大车中弹,骡子被打死,但车夫们都很有经验,纷纷躲到路边水沟里,等敌机飞过后继续前进。

四个月前鏖战过的道头村,百姓家中都空无一人,到处是断垣残壁,几乎没有完整的房子,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在这里,国民党军被解放军痛击,损失了一个旅,于是就拿老百姓出气。据说,还乡团烧、杀、抢,反攻倒算,杀人不眨眼。没有跟地方政府转移或钻进大山沟躲起来的百姓,基本上被杀光了,有被吊死的,有被开水烫死的,还有被剥皮的,没死的也被打成伤残……

  离开道头村,向西,夜宿驿道镇。第二天到了掖县(今莱州),县城一片萧条,店铺都关着门,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同学们没有停留,向西南走向胶东最后一个大镇沙河。

从海阳山前店出发到掖县的沙河,几天的行军都是在解放区内,吃饭、睡觉无不依赖村庄的安排,村干部们看到这帮“小八路”,往往格外加以照顾,睡热炕吃细粮,处处有“家”。不过,跨过胶莱河后,离家乡就越来越远了,大家激昂的情绪也慢慢开始低落了。每人脚板上都打起了泡,特别是赵大根,脚还崴了,一瘸一拐地走得很慢。

为保证行进速度,只好连续支差,用架子车推着他前行。在昌邑城,他们住进了兵站。从昌邑到惠民,日行百余里,跨越黄河   兵站线是新四军北撤到山东后建立的,东始胶东的莱阳,西到渤海解放区的惠民。国民党军重点进攻山东,把胶东这一头打乱了,而昌邑兵站就好多了,食宿不用操心,还有热水泡脚消泡。

但站长告诉大家,这里离潍县城很近,那里驻扎着大量国民党部队,周围的村还有还乡团,要去的下一个兵站大湾口离还乡团盘踞的村不到五里路,经常遭到袭击。如果再走一百四十里越过大湾口到侯镇兵站就安全了。

  大湾口正处在昌邑县城和寿光县的侯镇之间。同学们一早出发,太阳没落山就快到了,一片晚霞映衬着这个村庄,袅袅炊烟缓缓升腾,像一幅美妙的图画,难道敌人真会来袭击吗?晚饭后,站长看同学们走不动了,找了一间大屋子,让他们在草铺上休息。走前提醒一定要提高警惕,敌人往往是拂晓时分来偷袭。叮嘱每人胳膊上要缠一条白毛巾,作为夜里联络标记。

口令是“修路的”,只要听到外面喊“修路的”赶紧到外面集合转移。惊恐在每个人心头蔓延,这一晚大家没打开背包,和衣而卧,轮流值班,每班两人。

  天微亮,站长赶来说有一驾马车去侯镇,让大家马上离开。路上,车把式用鞭杆指着南面不远的村说,那就是还乡团占据的地方。侯镇是渤海解放区的一个大镇子,兵站线上的一大站,许多军用物资在这里转运。兵站助理员告诉大家,明天同学们可以坐上汽车过黄河,记得把胶东的粮票和钱票换成渤海区的。第二天一早,待他们打好背包,赶到停车场,两辆卡车却已提前离开。同学们打开地图看到:从侯镇经寿光、广饶到利津得绕一大弧形。于是马上出发奔小清河入海口的羊角沟,几乎一口气走了四十几里路,饿得走不动了,就到村里派饭,吃的是黑中带红斑的草种子调和高粱面蒸的菜团子,吃到嘴里沙啦沙啦响,不喝水难以下咽。原来当年这一带发水,秋粮颗粒不收,原来有点存粮也支援前线了,乡亲们天天吃草籽。

  羊角沟邻接渤海湾海滩,以东以西是连片的盐碱地,见不到一棵树,稀稀拉拉的草皮,越走越吃力。

赶到河边村,村长说,今年是暖冬,黄河开冻早,汽车不敢等,已经过黄河了。这一天,学生们竟然走了一百三十多里。第二天,村长说必须村里最有经验的老艄公认为能过才可以过,因为黄河已经解冻淌流冰了。中午时分,村长通知上河堤。河堤是四十度左右的斜坡,得躬腰向上登攀。到坡顶个个气喘吁吁。回头看大堤,从顶到底差不多有四五里路。遥看离开的村庄,简直就在地底下,令人震撼。

  冬季枯水,黄河河面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冰块大的比碾盘大,小的也有磨盘大,一块接着一块顺流而下相互碰撞着。从堤上向水边下去,斜坡约二百多米。一条不大的木船半水半岸地停着,一老一少两位艄公在等着。同学们上船后,俩人把船推进水里再跳上船。船入水后就在漂浮着的冰缝中穿行。小艄公在后摇橹,老艄公在船头用篙撑流下的冰块,他眼明手快,动作熟练,不一会儿就完全躲开了大块流冰,很快就冲向了岸边。黄河就这样过去了,大家都十分激动地向一老一少告别。

  从利津赶到滨县,兵站站长说华东局不在惠民城,在城东的桑落墅。次日中午他们赶到桑落墅兵站,华东局和华东军区都已南下了,只有军区的留守处。班长孙一先、党小组长孙益谦拿出胶东区党委给华东局组织部的信。留守处负责人看了,以华东军区组织部的名义给晋冀鲁豫中央局写了介绍信,与胶东区党委的信附在一起。并给补充了粮票和钱票。从商河到邯郸,离党中央越来越近了   从惠民城出发,赶往商河城。但天黑下来后,离商河还有一大段路,只得在一个不大的村住下来。村干部给找了一个有锅灶的空屋子,地上铺了厚厚的麦秸草,还背来小米和柴火,让大家自己做饭吃。然而,谁也没做过饭,只好把米放水里煮。结果水多米少,稀溜溜的,大家灌了个水饱。

第二天一早上路,走不多远大家就开始轮流撒尿,不到中午个个肚子咕咕叫。好不容易坚持走到商河,在街道小摊买了点吃的充饥。

晚上赶到临邑,听说平原县的敌人,因为国民党军重点进攻失败,已经龟缩到德州去了,不用担心过铁路封锁线了。

第二天在平原县的南边跨越铁路,只见所谓的铁路只剩下高出地面的路基、碎石和横七竖八的枕木,铁轨已经被扒走了。过了铁路走进新解放区,傍晚进了一个大的村庄,家家都关门闭户。村长敲开一大户的门,把大家安排在这家宽敞的堂屋,背来小米和柴火,还有麦秸铺在地上。吩咐说:“这里还没有搞土改,老百姓对八路军不太了解,就像这家地主,男人们都跑到德州去了。

家里只剩下老太太和儿媳妇,你们不要到前院就行了。”继续行军两天,到了夏津县。这里是老解放区,同学们吃到了鲁西特产高桩馒头。从夏津出发不到一天的路,到了南北大运河的水陆码头临清。这里也是解放区,有着别处难得一见的繁华,街面上日用小商品琳琅满目,小吃店也比比皆是。

  第二天,跨过运河进入河北省,踏上冀南丰饶的大平原。晚上住在童村(现临西)。次日清晨,薄雾笼罩大地,空气湿润清爽,同学们精神抖擞地继续赶路。雾气越来越重,间隔十几米就看不清景物了。待太阳慢慢升起,浓雾开始消散,一种奇观顿时出现———路两边的树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雾凇。

  终于,邯郸到了。邯郸规模没有烟台那么大,见不到几座楼房,但是青砖灰瓦的高厦大院却很多。孙一先和孙益谦去市委组织部联系晋冀鲁豫中央局。

一位负责人说,在武安县西边的山区冶陶,党中央是否在一起不清楚。并画了个去冶陶的路线图。他俩回来一传达,所有人都闷在草铺上不出声,十五岁的赵大根突然啜泣起来,失落感瞬间感染了所有人:两千里奔波,党中央在哪儿还是一无所知。十个孩子都哭了。

  党小组长孙益谦说:“两千里路我们走下来了,反正离党中央越来越近了。应该坚持,不能半途而废,不行我们就到太行山里去找党中央!”

  邯郸以西的武安县有个磁山铁矿,有一条矿山窄轨铁路,专门用于运输矿石到邯郸郊区工厂冶炼。为便于军民出行,铁路车辆容许乘坐,但必须有党政军部门的证明信。班长孙一先一个人手持兵站的证明信到冶炼厂附近的车站办了手续乘上车,半夜到最后一站下车。车站守站的老大爷,收留他在草铺上睡了一觉。天亮,沿着大爷指示的路,孙一先奔向冶陶村。走过大小石头铺的崎岖山村路,很快就找到了晋冀鲁豫中央局组织部。他拿出邯郸市委、胶东区党委的介绍信,一位负责人说:“石家庄已经解放了,你们到那里去找主持恢复铁路的武竞天同志,他会告诉你们党中央的具体地点。”然后,提笔写了一封给武竞天的信,并给足了粮票和钱票。此地距石家庄还有四五百里。两个月,里,这是一群孩子的小长征   孙一先回来后,大家离开了住了五天的古城邯郸。一路上走过永年、沙河、邢台、内丘、临城、高邑、元氏等七八个县城,都是较早的解放区,百姓对军人、干部、学生热情亲切。当到达石家庄外围的县城元氏时,情况不大一样了。

解放石家庄战役打完了,但周边的国民党军还有残余。百姓惊魂未定,普遍比较冷淡。

正月十一日傍晚进了石家庄,郊区的战壕还没有完全填平,部分地段的壕沟还剩下歪歪斜斜的铁丝网。但进入市区,街道的路灯一片光明,路上行人也不少,店铺都开着门。

第二天晚饭后,由市委组织部的干事指引,孙一先、孙益谦找到铁路代表处见到了武竞天。他说:“你们明天上午来找李代表,由他给你们安排。”接着在介绍信上批了一行字。

  第二天上午,一位穿灰军装的文雅的年轻人接待了俩人,看了武竞天批示的信,说:“党中央现在石家庄西北的平山县城南庄,你们沿正太路往西走,到井陉煤矿,然后向北经温塘,就到了。”

他看出俩人的疑惑,接着说:“我姓李,从石家庄到井陉,可以安排你们乘火车,不用一天就到。”

  晚饭后,按照安排,大家匆匆赶到火车站。李代表像老朋友似的,等在那里,并安排同学们上了一辆火车的客车厢。车开之前,李代表告别,同学们齐刷刷地站起来向他敬礼,他还礼,大声说:“我是燕京大学的学生,学铁路专业的。祝同学们顺利地找到党中央!”

  火车开动了,车慢慢地开始轻微地晃动颠簸。不一会儿,一位身材健壮的中年人进来,自我介绍是车长,并说,“到微水我来叫你们。”半夜时分,到了微水,所有车厢都卸下了,车长带大家上了火车头。车头鸣一声汽笛,便钻进了黑暗里,每个人都紧紧地抓住扶手。进隧道时水蒸气夹着煤灰劈头盖脸地喷下来,隧道几乎是一个连着一个,在车头两边的平台上,把身体朝后转是不可能的。只好任凭蒸汽水、煤灰迎面喷。天亮时,到了井陉车站,车长帮大家一个个下了车。

离开前他说,去平山县城南庄,一直往北走,路过一个村叫温塘,可以洗澡吃饭。傍中午同学们进了村,村民都说“煤黑子”来了。

  第二天上午,同学们几乎一路小跑,因为就要到达最后的目的地了,每个人都激动万分。仅用半个上午就到了一个较大的村庄,因它在平山县城南面,所以叫城南庄。

很快就找到了中央组织部,一位科长看了胶东区党委、华东军区组织部和晋冀鲁豫中央局组织部的三封介绍信,逐一点名后,他笑了,对在场的人说:“走了两个月,里,这是一群孩子的小长征啊!”瞬间,大家都哭了。

  十位同学都分在中央军委二局(后为总参三部,现为战略支援部队)第十三训练班,开始政治学习、业务学习,走上了漫长的情报工作生涯。

图为14日烟台晚报《烟台街》报样

责编:徐小涵

校对:刘雨鑫

审校:tota

烟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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